年一过,天气渐暖,各村的庙会像秧苗一样出现。跟我们沾边的有两个庙会,三月二十八是胡村庙,九月二十九是张市庙。
岁月是一条流淌的河,年是它的一个码头,庙会就是一处歇脚的地方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人们像盼过年一样盼着过庙的日子,尤其是孩子们。这一天,学校要放假,地里的活也可以不干;饭里还可能有肉,菜也会多几样。尤其是庙会上有很多好玩的,有很多节令美食。虽说兜里不过毛儿八分的钱,可与平时比起来富足多了。
从过年到三月二十八,近三个月的时间,足够人们盼的,同时也盼着春暖。麦苗返青了,杏花开了,桃花开了,梨花开了,麦苗长得齐腰高了。人们换下棉衣,一身轻松。
忽然意识到,庙会再过几天就到了。
说是庙会,却已没有了庙,没有了仪式。盼过庙,除了到庙上吃饭,还盼望亲戚来往。大姑、大姨、表姐表妹、表兄表弟,平时难得见面的都见到了,心情格外好。提前几天就派人去叫,并再三叮咛一定要来。
最快乐的是孩子们,大人们只是忙。吃过早饭,我们就开始盼着亲戚快来,一趟一趟跑到门口去看。谁谁的姑来了,带着什么哥、什么妹,谁谁的姨来了,还有谁谁谁。自家的亲戚来了,自然是欢呼雀跃,拉着拽着往屋里去,玩一会儿就撺掇着去上庙。
庙会离我们村5里路,都是田间小道,我们穿地而走,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,风吹过,掀起绿色的波浪。孩子们不会规矩走路,蹦跳着,追赶着,顺田垄钻麦子地捉迷藏。大自然的风光和气息使人陶醉。
村边高高的大坡上是一个生产队的队场。队场下的空场是卖农具的,木叉、锄杠、镰刀、擦子、扫帚等摆成几趟。卖锄头的最生动显眼,在自行车横梁上拴一个木板或坐垫,人倒骑在自行车上,后衣架上拴一个砂轮,用一根皮带把砂轮和车子的轮盘连上,脚踏车蹬子,轮盘带动砂轮转动。锄头板在砂轮上摩擦,划出一道火星子,发出持续刺耳的“沙——”声。
在空场对过小学校的操场上,跑马戏的搭起很大的场子,海报几天前就往各村发出去了:羊走钢丝、猴挑水、魔术、马戏,这些紧紧抓着孩子们的好奇心。改革开放后,村里变得更热闹,沿街摆满了卖生活用品的摊子,凉鞋、花布、背心、歌曲磁带等。卖冰水的支着花条大布伞,宽大的案板上摆着一溜玻璃杯,一个大盆里是从井里新打上来的凉水,水里泡着一大块冰,兑上红的、绿的、黄的色素,放上糖精,特别鲜美,由不得不喝一碗,一分钱还是消费得起的。这可忙坏了主人,唱歌般悠扬地吆喝着,干了,舀上,又干了,又舀上。
胡同里有打气枪的。在墙上架起一只木箱子,里面竖着两队木牌,木牌上用铁丝连一个弹簧,弹簧连一铁锤。气枪就打那木牌,打中了,木牌倒下去,与弹簧脱钩,连着的小锤落下,下面是砸炮,“咣”一响。打中了不要钱,打不中,一分钱一枪。据说主人在枪和子弹上做了手脚,明明瞄得很准却打不中。都打中了还怎么挣钱呢?
看的看了,喝的喝了,玩的玩了,我们顺原路回家去。麦浪在眼前荡漾,冰水的吆喝声还在回荡,嘴里是冰水的清凉,马戏的一幅幅画面在脑子里闪过。大人们买了各样家什,叉子、镰刀、擦子、锄头锄杠,提着,扛着,有的骑车,有的赶着驴车。
大人们来庙上有说不完的话,儿女的亲事、地里的收成、村里的见闻都要说一遍。一天的时间显得紧,外村的总是要回去的,就趁天早,自然是依依不舍。本村的送他们出了村,约定下次还来。
所说的下次就是半年后的九月庙。秋忙过了,丰收之后又是一番景象。
岁月的长河日夜流淌,过了一个又一个码头,歇过脚的人们精神焕发,奔向新的前程。
本文摄影 张桂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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